2009年1月4日 星期日

攣子

攣子~關於信任的一封信







30年前的某一天,我向妳說兩年後我將要去一個很有趣的地方玩,問妳要不要與我同行。那時妳埋頭在興頭的事物上,含糊恩呦頭也不回地回了我一句。我知道妳很活潑很貪玩,一定找不到回家的路,旅程的規矩是必須改裝易容,變換身份,我擔心我找不到妳,所以給了妳一張車票,當作我們相認的憑據。過了兩年,我先離開了,跟妳約好,再度相遇的時候,要分享一路上的山山水水與各種有趣的奇談趣聞,又過了幾年,妳也踏上了旅程。

30年後,相遇的那一天,我們沒有認出來。妳很活潑,一路上認識了很多人,見識了很多有趣的地方,我比較沈斂,剛學會看旅程的地圖,好幾個夜晚,交換一路上的故事,說都說不完。確信找到我時,妳有些不好意思(難得你也有害羞認錯的時候),這次換妳擔心我走失了(因為我不愛待在家裡),所以把心折了一半交給我,要我帶在身上~

「看著她,就會找到我哦~」妳高興的說。

「對不起,我食言了,另一半的心我要交給我的恩人,雖然看起來他不了解心的價值」妳陰鬱憂愁有些自責的說。

我笑了笑,隨妳,也許有天妳會發現那是無謂的努力。

有一天,妳終於明白了。從哪一天開始,我愛的人,在地獄裡烤著業火。

前方是看似一無止盡的幽暗隧道,煤灰色的壁孳蔓出成縷成縷的菌絲,地板滿是黃稠青綠拉著不讓前進深滲入骨的潮濕黏膩,她甚至不讓自己呼吸,因為潮濕與霉味總是順著鼻腔,溜入氣管,穿透肺泡的防禦,日夜齧咬著她的心,因為她,恩怨分明。她不願意讓自己自由,因為恩人仍徘徊在地獄裡烤著火,她甚至不願抬頭去看,即使她知道遠方其實有依微的光明。

我愛的人,跟以前的我一樣傻不愣登,以為焚燒自己,才能給人光明;以為折磨自己,對方就會懂得我的心;以為自我虐待、遍體鱗傷,問題就會解決。以為強迫自己痛苦,緊握痛苦,讓自己成為痛苦就是成長,她還不懂得,成長就是穿過痛苦,讓痛苦像風一樣穿過自己。

她願意等待,恩人何嘗不是?她知道如何前進,必須前進,他卻不懂。他更加不明白,繼續在錯誤的前提下不停驗算,因為找不到正確的答案,所以一直尋求新的答案,從不明白,他心理已經有一個先驗的答案,不明白問題出在必須更新驅動程式,才是唯一的解脫之道。

我愛的人在對抗自己的罪惡感,因為找不到,所以試圖逃避,所以鞭撻自己,這樣心比較不會痛,可是她也找不到良心,這是當然的,因為罪惡感是自己虛構出來的東西,其實她也明白,心痛的源由,是她發現自己違逆內心的聲音。

昨天以前,我很難過,我很無力,我很生氣。

我很難過,因為我感同身受,我能體會嚙入骨髓的痛楚。

我很無力,我誤以為要一起陷入那個痛苦,才能分擔妳的壓力,才能讓妳釋放幽暗。

我很生氣,是因為我知道內心深處不夠信任妳,擔心失去妳,以為不聞不問妳會以為我不再關心妳。很想見見妳,看看妳過得好不好,也氣妳把自己關在牢籠裡,讓自己變得神勞心瘁,卻不願與我分享,讓我分憂。

想起了信任,我就真的開始信任,掃盡陰霾豁然開朗的信任,義無反顧無所畏懼的信任。原來我也不去聽我那顆心,所以才會難過和哀傷。只是想告訴你,不是怕妳去流浪(事實上妳卻流浪了我也不拿妳怎麼樣呀~),只是想看看妳,對妳唱幾首歌。妳要待多久就待多久,因為妳已經在蛹裡面了,我知道我不應該干預,有一天妳會發現妳做了很多無謂的努力,所以我不能阻止妳去嘗試各種努力,而等到瞭解的那一天,所有無謂的努力忽然都會有意義起來,業火燃盡的那一天,妳會知道自己四週都是清恬的曠野,痛苦來自於妳自己的想像。妳不該以為自己是萬能的,我也是!(據說西域的煉金術師稱這種病叫拖累症)

在我們暫時不說話的那些天,有天有位淑女忽然對我說,他覺得我是一片深沈、溫柔、寧靜的大海,大海稀釋包孕別人的哀傷,但是如果有一天,大海自己也變得髒髒的怎麼辦?他真厲害,看得出那時我有點髒。也是一語打醒夢中人,我想起莊子裡大鯤與鵬的故事。才想起,當妳也已經變成大海,大海已經不能再幫助你。一個溺水的人怎能拯救另一個溺水的人?所以我走到蹺蹺板的另一極,走到隧道的另一頭,妳潛入暗我變成光,妳終於相信自己是魚,且是尾不小的魚,我也是隻魚,卻傻傻的想與妳相濡以沫,也拜那位淑女所賜,我突然懂得自己該做什麼,鯤和鵬都有自己的季節。妳選擇潛入生命的最底層,我就得盡量讓妳看見幽谷之底有也反轉向上的可能,唯有在寂靜中,聲音發光,唯有在幽暗中,才能體會光芒,度過長出翅膀的痛苦,才知道自己本來可以飛翔。

八字寫的人生故事裡,妳是一團奔流的水,竄動在大地四處旅行,在遼闊中拼湊前世的記憶,因為找不到休息的地方,有些疲勞,但妳從不喊累。我是一座突兀而靜立的高山,核心有千年的水脈,繼承了宇宙萬古的奧秘。而今妳匯入我的血脈,從高山的湖,將要流向大海。

不管去到妳,帶著車票好嗎?他會給妳引導~

昨夜,月明星稀

今天,風清日煦

我把兩天的心情加在一起,寫了封信,把這些天想說的話整理了一下,向妳表白。親愛的,我找回了敏銳的能力,又領悟了一些東西。真如妳所說的,在妳長大的時候,我好像被妳推著,也悄悄長大了不少。

妳再次決開湖口,再次成為江湖溪河,我是大海銜接著妳。

妳積成了海,我蒸成了雲,閃為日光,結成星圖,化成遙遠曠野的聲音

妳化成了鯤,自願變成鵬

我是一陣輕颺,在浩瀚的天際 ,等妳

最真實的自由,最深層的信任,就是放手,妳不求救,就不該伸出援手,因為這是妳的選擇,因為妳這樣的努力,是為了追求真正的自由。

帶著車票很重要,因為我每天都對著車票祈禱,盼望她快走過來,做著自己的事情,想到時就祈禱一下,看看她何時要再讓我看看:

她的責任,她的任性,她的倔強,她的擔當,她的好強,她的可愛,她的迷糊,她的溫柔,她的誠實,她的嚴厲,她的自我,她的慈悲,天真的傻小孩,難為了的250

我知道真的很忙,好多壓力包圍著妳,而專注就是妳的特色,妳要加油哦。不過若是想哭可以偷偷痛哭一場,妳是該哭一哭,不過這次請記得,不為別人,要為妳自己;不是為了表達痛苦,是為了幽暗的釋放

見不到面的日子,沒人催促我,我催促自己,聽不到聲音的時候沒人引導妳,妳不要苛責虐待妳自己

縱然相隔兩地,縱使沒有音訊,擦擦眼淚,今天生命也要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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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妳一首歌了

考試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