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存孝寫文章提到與仇老師和新詩的相遇,今天很有興致,也來寫寫。
剛上高中的我跟很多同學一樣,其實還蠻蠢的,以為自己是個英才。
不過我們班...還真的是英才,英文科成績總是全學年倒過來數一數二。但總成績都是從前面數過來數一數二。
高一時我不甚突出,也不致太差,總是跟我爸詭辯「成績嘛,只要站在中間就好了」,本來我只要保持這個態度,順理成章應當度過平凡又無趣的高中生活。
未料與仇小屏老師的相遇,讓事情產生了一點變化。當時老師在上課中總能硬擠出一點時間上新詩,還能再撥出時間引導學生創作,實在太厲害了!那時我可能受到一點新詩的誘惑,好在仍未到沈迷的境界。不過新詩不受拘束的書寫方式實在是令我難以忘懷。病根就此種下...
高二時與李錦華老師相遇,因為我常在作文中引用唐詩的緣故,頗得老師欣賞。存孝總愛取笑我是老師的愛將(酸葡萄心理?...哈,我開玩笑的)。開始對自己的古典詩涵養產生一點信心(事實是從那之後就沒有任何長進,直至現在仍舊很差,我是孽徒),自以為有一點詩人的氣質,於是不知死活地寫起新詩來。竟然也被我在校內矇到兩個獎,此後,我就無藥可救地拜倒在謬思的石榴裙下了。
兩位老師在我中文路上的啟蒙意義是很大的。單就新詩而言,仇老師與媒人差不多吧。
若沒有遇到老師,我可能就會跟新詩這個可能成為情侶的有緣人擦肩而過吧。
但是也因此進入中文系,萬劫不復了。
跟新詩與中文的戀愛,究竟是不是到了足以風乾保存,等老的時候下酒那樣的甜蜜負荷,現在還沒個準。
要說極端愛到脊骨和髮都被焚滅,那是絕對沒有的事。
但,起碼沒有恨。甚至假若在夢境聽到古人達達的馬蹄,我會同意這是個美麗的錯誤。
存孝說,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傲,不知道在指天罵地之前,有更多事情值得我們自己先好好努力。
好像真的是這樣。
可是那時我們都只想去黃河左岸洗筆,去右岸磨劍,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藉不甚鋒利的筆鋒與劍氣刻一部輝煌的青春歲月。
做的蠢事不少,但起碼沒有垂頭喪氣的後悔。明明跌倒了,還要倔強的站起來,拍拍衣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記得他在高一週記上大放厥詞,引用侯文詠的詭詞:「我們勇於認錯,絕不改過」讓老師批改了很大一段文字,現在想起來相當有趣。
那時候少不更事的我們不太懂自己的憤怒與憂愁其實十分青澀,表達的技巧更不怎麼樣。好在喜歡舞文弄墨,讓我跟他可以記住當時的模樣。
他想以詞跟酒冶成一柄泛著藍光的劍,而我始終惦念著天際那一顆未曾劃開天空、震驚百里的天蒼穹孤星。
但我們都沿著地球自轉跟公轉的軌道,慢慢走到這了。
也許是高一高二的國文老師太好,所以對於高三潘老師那種為考試教的國文相當不滿。尤其她曾被考卷標準答案騙到,事後不承認,硬要說自己講得也沒錯,掩飾得如此勉強,讓我覺得十分噁心。
現在我明白到憤怒的原因,在於從她身上看到一種言行不一的品質。課堂教著范進中舉的種種細節,闡述科考如何戕害學問與人性,多功利取向、多無益於治,而卻告訴我們她教的國文也許很無聊,但可以幫我們拿高分。拿了高分,會有比較康莊的未來。
單純的高中生,無法意識、體恤、同情老師也是被升學體制綁架的人。思考得多,見識漸廣,才漸漸釋懷,看了侯文詠的危險心靈,更是心有戚戚焉。
有時也會想,老師當初出師院畢業時,應該也是滿懷著理想想要改造這個世界,要好好教導學生,然後慢慢被制約、妥協,最後屈服、說不定上著范進中舉會惶惶不安地害怕被學生識破掩飾不住的心虛。
但高一高二的國文老師沒有這種奇怪的論調...不也把國文教得很好。可見填鴨教法未必是唯一的捷徑吧。因此潘老師稱我邪道這件事,才會始終讓我耿耿於懷。
於是我總刻意在作文上唱奇怪的反調,尤其喜愛攻擊儒家學說種種食古不化的弱點。這讓老師非常不開心,最後公器私用,讓我高三下學期國文不及格。(有點類似危險心靈男主角的境遇,但沒那麼誇張)
我不及格這件事,一直到了我為了折抵役期申請成績單才知道(還是大一知道,已經忘了,其實不大確定),如果大一知道這件事,我想必是輕蔑與憤怒的。
現在我知道我的種種舉動是為了表達我的不滿,我的嘲覷與藐視,諷刺與誥罵,凌虐與屈辱。老師是深刻感受到我的揶揄,因此才會發怒的。否則再怎麼視一個學生為邪道,也不至於莫名其妙給他不及格吧。
然後我高三的國文課,幾乎全花在創作我那部拙劣的武俠小說「洛神」,聯考則決定全靠自己來,最後聯考國文雖沒有多驚人的成績,十個人中也贏了八九個,算過得去啦。
憑著這一點,存孝說我像《未央歌》的桑蔭宅。因為書中在一段情節中提到當時校園中瀰漫一種發憤苦讀的怪異風氣。
桑蔭宅看不慣這種風氣,在西洋詩專題考試前把雪萊、拜倫等人的詩都捆起來寄放在當鋪(不甚確定),發誓要用他的靈感考試。據他自己說...那樣毫無意義的苦讀,讓雪萊離他越來越遙遠了...
恩...不得不承認...很像我會說的話XD
高中生涯早已遠去,《未央歌》亦始終未如存孝建議好好拜讀一遍,但從電子書上搜索了桑蔭宅出現的片段。還算夠意思吧,(有空我會看的,現在跟天安門終於排到待讀書目的前兩本了)
只是書中伍寶笙對桑蔭宅說「你們學文學的容易走上魔道」這句話我不十分同意,事實上,不管是邪道大道,魔道正道,我們早全踏進了無間道...
存孝:
回覆刪除桑蔭宅是把書包起來帶到郵局去蓋郵戳
然後發誓沒考完不打開來
我不就是這樣跟你說的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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