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29日 星期三

我在44街的轉角,遇見一隻悲傷的獅子

※那個時候,我恰巧在牠轉身時,用眼光接住牠眼角落下來的第一滴淚水,何曾料到,因為一個淺淺的微笑,竟換來牠娓娓細訴人生風景中的每一個細節。在我佇立的這裡!他們當初相遇的地方!在這44街的轉角!所曾經發生的,關於悲傷和悲傷交錯的一段偶然談敘、關於一隻獅子與一個詩人偶然相逢的故事。



故事必須從詩人的疑問開始:

萬獸之王,高傲的獅子!

是什麼驅使你拋棄故國,遠離每日恣意奔縱的茫茫荒野

來到這繁華拘禁的迷宮

卻在每夜的夢裡流淚回憶肯亞廣闊草原的芬芳?

莫不是因為家鄉除了愛,也有悲傷,所以你不能回去,遠在非洲的故鄉?



霓虹燈下,只聽見獅子低聲的囁嚅起來

紅綠藍光閃動在微微開合的嘴角

原來是他仍在思考著,能否在這裡暫時拋開頑固和堅強?

細訴旅程的種種疲勞與懶憊

在細訴無數個破折號與刪節號之後

總是用斗大的紅字寫著:

『為了理想而啟航,怎能算是流浪?』



而詩人卻輕輕地笑了,微揚的弧度一如往常

總能淡淡揭過獅子每一個尷尬的細節

不知道是獅子第一次在人面前略解心防

又或許是詩人早已透視了獅子堅強的偽裝

所以才能怵目驚心的發現,蜿蜒在獅子心口,有一道難以痊可的傷疤

凝神注視又驚心動魄地發現

在傷痕底下,始終埋藏著一種原罪般的悲劇意識



總歸是又一個傷心的夜晚

明明是雲霧靄霾,明明是淡月昏黃

卻從獅子的眼眸,折射出故鄉皎潔而澄透的月色,

縱然人在異鄉,卻依然在每一個年歲日月,晴雨星夜

在彎彎的雙眉與與深邃的睫毛之間,細數盈虧不盡的望朔

嘴角在憂喜的消長與輪轉裡,漸次構成一份天真無邪的契闊

獅子的雙眸,在44街的轉角,下起了流星雨



也在這個時候

詩人隱隱的發現,彼此的哀傷並不相同

他能作的,好像只是傾聽而已

而獅子也感覺,吟遊詩人體會的,是他自己人生的遺憾,不是獅子的悲傷

獅子知道,偶然相逢,也許是有意安排的

也知道,在詩人的心中,始終只有一種期盼

因此

縱然悲傷交錯

也僅僅是交錯而已

所以彼此蔓衍的傷懷,還是無法抑止的逐漸擴大

像桑娘,蠶食每一個夜晚的無盡空虛,吐出一根三千丈的白絲,逐漸結一個寂寞的單人房

在裡面,欄杆和牆壁都是慘慘的白色

像蜘蛛,羅織一個空空洞洞的網,沾黏每一個回憶的細節,讓思念陷入幽暗的圄牢,訴說自欺欺人的幸福



或許詩人可以撫慰獅子的悲傷

或許獅子根本不需要詩人,而詩人自以為是被獅子需要的,但那有什麼關係呢?

獅子的悲傷終於能被瞭解,而吟遊詩人遺留的

仍然是一副帶著面具的臉

面具下的臉,究竟如何,終歸是不重要了

事實的真相,沒有人明白

除了曾與他照面的獅子以外…



雖然是這樣

雖然詩人不知道獅子的方向,不知道究竟是獅子的徬徨還是詩人自己迷了方向

困惑的獅子與流浪的詩人

依然在44街轉角,交換了心情故事

也許能稍稍的印證,彼此的生命,是以不同的弧線

或快或慢的前進

之所以會這樣

或許是獅子與詩人,都只是在尋找同類

又或許是在尋找個相似的人,恰好可以彌補靈魂中缺陷的那個部分



沒人知道最後詩人去了哪裡

留予獅子紀念的筆記本最後一頁,信筆記下幾個漫滅的字跡

相遇本身,已然是一種浪漫的緣分

沒有結局,未失為一種事情的結束方式

凡事強求,縱然得意,已非所求

筆記的右下角畫了張潦草的棋譜,

雖然不是沒有勇氣下完

但下不下完,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夜很深,始終等不到黎明的時刻

字裡行間我看見詩人這樣喃喃的自問:

是不是繼續留在這個國度,這個世界

就要這樣持續黑暗直到死亡的前一刻

其實就算如此也是無怨無悔的,而

沒想讓你知道的

沒有風的深夜,靜靜的下著雨

我留著淚,與你道別



前半夜還是晴朗無雲的天氣

不知為了詩人獅子,還是為了自己

那一個夜晚,黎明迫暮的時分

天空掛滿了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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